按：自由贸易区及自由贸易港可以做很多事情，金融是其中重要的一块内容。结合作者在欧洲离岸金融中心十年的工作经验，以海南自贸港为例，本文穷尽了本人对离岸金融的想象，是关于自贸区/自贸港商业银行业务的一个预言。若干年以后，可以回头看一下，这篇文章讲对了多少，拭目以待。海南自贸港的建设，有望在未来给海南的跨境资本流动、产业建设、法律制度、税收税率、以及人才流动等各方面带来深远的影响。世界上已建成的自由贸易港如中国香港、新加坡、迪拜等的金融业大多都得到了很大发展，相信海南的金融业也将随着海南自贸港的建设，得到长足发展。海南自贸港的建设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按照中共中央、国务院制定的《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2020年开始的五年时间，仅是实施早期安排阶段；之后，直到2035年乃至本世纪中叶，通过制度的不断完善，才是海南自贸港建成具有较强国际影响力的高水平自由贸易港的时刻。随着海南自贸港建设的推进，我国商业银行也会迎来更多新的业务机会。参照其他国家及地区现有自由贸易港的商业银行业务特点，结合海南当下和未来的特色，本文将探讨商业银行未来在海南自贸港的业务机会。因自贸港建设总体方案长达30年，有些业务机会的探讨时间跨度也较大，所以也可将本文视为对未来银行业务机遇的“畅想”。自由贸易港的发展必将促进国际金融、离岸金融业务的发展。按照“一线放开、二线管住”的原则，从金融的角度来看，海南岛将是一个“境内关外”的金融业务岛，因此必将逐步在“二线”范围之外，更多地参与和融入到国际金融市场。也就是说，在跨境融资、跨境投资以及跨境资金结算等方面，逐步实现资本的自由融通、自由流动。这将带来更多的公司信贷及投行等金融业务。在自由贸易港的金融业务中，区域内外的企业融资（Corporate
Finance）将是一项重要的公司信贷业务来源。现有的国际大型企业信贷融资，很多会以国际银团贷款的方式来实施。而这样的国际银团贷款，安排的资金必须可以自由跨境流动，税率也需相对有利，自由贸易港恰好符合这样的条件。等海南自贸港建设到一定程度，海南不仅能为自贸港内的当地企业提供公司信贷融资服务，而且利用其熟悉一线、二线的条件，还能为自贸港外的国内大型企业筹组国际银团贷款。更看远一些，未来随着金融机构的聚集、经验的积累、政策的优化以及专业能力的提高，海南自贸港甚至将有可能成为华南、乃至东南亚区域内国际银团贷款的业务集中地之一。国际银团贷款是间接融资工具，自贸港未来也能可运用如发债等直接融资工具为企业提供服务。近几年来，由于境内外利差、国内行业政策调控等原因，我国企业有大量的海外发债业务，热点的如中资美元债，美元城投债等。这些直接融资业务为我国企业接轨国际金融市场，充分利用境外低成本资金降低融资成本所带来了新的机会。未来，海南也可为境内外企业提供一个离岸发债的新选择。而对自贸港内的银行来说，如果能发展这一业务，将形成更好的资产业务拓展机会。在其他融资工具及业务上，未来海南还可以发展如REITs（Real
Estate Investment Trusts，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等专业融资业务。新加坡就是很好的的例子：伴随着自由贸易港的建设，已发展成了东南亚范围内较有特色的REITs发行中心。这方面海南自贸港未来也可一试，至少现成的我国大量基础设施建设企业以及房地产企业，就是潜在的客户群体。除了上述跨境融资业务之外，在跨境投资业务上，随着进一步加大投资自由便利度，海南或有机会成为我国资金出海的集散地之一。如我国“走出去”企业可将控股公司设立在海南自贸港，以海南为基地，进行包括“一带一路”在内的海外投资。在对外投资领域，中国企业的走出去能给商业银行带来一系列的金融业务，如资金汇划、对外融资、跨境担保、跨境并购、投资顾问、结构性融资以及汇率避险等。跨境投资金融业务会让大型国际性商业银行和企业客户进一步加深合作空间，拓展金融服务的深度，并为银行带来丰厚的中间业务收入回报。自由贸易港必定会大力发展国际贸易业务，尤其是海南。南海连接着世界上最为繁忙的航线，全球海运的1/4，从中东运往日、韩两国石油的70%都要经过南海。未来全岛封关运作，海南将成为一个境内关外的海关特殊监管区，再加上“零关税”，将促成海南成为国际贸易的交易中心。自由贸易港的国际贸易功能将得到充分发挥，国际贸易也会发展成为海南的主要产业之一。在这个大背景下，海南未来的贸易金融服务将会成为商业银行的另一大业务品种。以贸易结算和贸易融资等为主的商业银行贸易金融业务，具有期限短、风险相对较小、有自偿性且手续简便灵活的特点。在传统的国际结算和融资方式下，国际贸易将为银行带来大量的国际信用证、托收、汇款、福费廷及保理等业务。此类业务还会附带承兑、转让、贴现、保贴、信用保险融资、交易所标准仓单质押，以及为与大宗商品相关的储备、存货、运输提供结构性短期贷款等各种业务。作为一个离岸的自由港，更为可期的是大量的转口贸易和离岸转手买卖。转口贸易大都是货物进入保税区后（入境不入关），又转卖到其他国家和地区；而离岸转手买卖则是连物流也不一定经过所在港口。之前，由于这两项国际贸易业务没有报关单可以查验，因而在我国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或者说虽有发展，但往往因监管困难而产生逃汇等各种问题。在海南成为自贸港后，由于自贸港在贸易和资金上都处于一线放开的规则之下，转口贸易和离岸转手买卖的掣肘将被彻底清除，故有望看到真正转口贸易及离岸转手买卖的贸易融资业务得到蓬勃发展。无论是传统的国际贸易业务，还是在自由贸易港内大有前途的转口贸易及离岸转手买卖业务，这些真实交易背景下的国际贸易，将能产生大量的贸易项下跨境支付的需求，并由此带来与跨境支付相关的外汇兑换需求、外汇避险需求以及贸易融资需求等。这种“兑、汇”是商业银行的业务本源，未来自贸港可为商业银行带来大量的上述基础性业务，推动商业银行进一步拓展汇兑之外的外汇衍生品业务、跨境资金池业务以及其他各类交易银行相关业务。海南自贸港的建设离不开人才的聚集，离岸金融中心的建成也一定离不开金融人才及国际人才的流入。海南有优越的自然环境和人居环境，发展空间较大。未来，海南实施个人所得税的税率较低（高端人才所得税率仅15%），可以期待会有国内各地人才前往海南发展，也会有国际高端人才定居海南。可以预见，流入海南的人才总体而言将是高收入、国际化、专业化人群。而为这一人群提供高效的个人金融服务、理财服务以及私人银行服务，也是未来在海南的商业银行值得期待的另一块业务。之后在海南的个人金融业务，将有更为国际化的特点，也会突破目前国内个人金融业务的巢臼。例如，我国大部分的个金业务，目前的政策及客户设定大多以个人客户是当地人、本国人为前提，虽也考虑到外籍人士，但总体关注不多。未来，海南自贸港逐步建成后，在海南的外籍人士将越来越多，或可能形成中国居住人口最为国际化的地区之一。如何为具有此类人口结构特征的个金市场提供金融服务，将是商业银行一个新的课题和挑战，当然也带来了新的个人金融业务机会。此外，从长远的角度看，自由贸易港，若干年后或能在个人对外投资等目前管制较严格的领域有新的政策变化，从而会给个金业务带来新型的个人金融业务品种。此外，在个金业务进一步细化、深化之后，未来自由贸易港如能在新的法律规章等支持下，发展出个人信托、个人资产及遗产代际传承、家族办公室等高端个金业务，则商业银行在自贸港内还可为我国私人银行高端业务创出一片新的天地。海南自贸港具有实施全面深化改革和试验最高水平开放政策的独特优势，在建设中将突出改革创新。在中共中央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中，也强化了改革创新意识，并赋予海南更大的改革自主权，同时支持海南全方位大力度推进改革创新。可以期待，自贸港将深入推进商品和要素流动型开放，加快推动规则等制度型开放，最终以高水平开放带动改革全面深化。因此，有理由相信，未来海南也将成为中国金融的一块创新之地。我国金融发展中的一些难点，未来有可能在海南通过创新得到解决。我国金融业务长期存在的一些短板，或将通过自贸港的业务创新得到补足和加强。以跨境资产转让为例。目前阶段，我国虽在一些自贸区及新片区内试点此类业务，但跨境资产转让问题仍受制于整体监管政策，对转让的品种、转让的方式以及转让的币别等，都有一些限制条件。而海南因为其自身是一个二线之外的自由贸易港，在一线放开之下，以后的跨境资产转让将不再受制于一些当下在非自贸港地区的限制，也因而有可能实现更大范围、更高效率的跨境资产转让业务，甚至形成区域性国际金融资产转让交易市场。又如在跨境资产托管方面，同样由于跨境监管政策等限制，我国境内银行少有叙做国际资产托管业务的。未来海南如能形成离岸业务的集聚，迁移国内商业银行日益成熟的国内托管业务经验，未来或有可能使海南成为全球海外资产托管业务的一个新的业务高地。将来在我国的银行体系内，或也有可能出现像美国道富银行（State
Street）那样专于国际托管业务的金融小众业务领域专业银行。再如，在离岸金融资产簿记方面，建设自由贸易港并形成离岸金融中心后，也有可能发展出目前在国内较为少见，但国际上已形成规模的离岸金融资产簿记业务。国际银行信贷资产，如国际银团贷款等，由于专业角度不同，其业务发起中心和资产簿记中心往往在不同的地方。如在欧洲，伦敦往往是国际银团贷款的业务发起中心，而卢森堡则是专业国际银团贷款的簿记中心。未来如能有相应的法制和税制支持，在海南的商业银行机构中，也有可能发展出一块全新的离岸金融资产簿记业务。这将是跨境金融领域另一有益的探索。人民币国际化方面，海南自贸港建成以后将进一步推动人民币成为国际贸易主要结算货币之一。未来在海南会形成相当规模的离岸人民币市场，包括信贷业务、贸易融资业务以及金融资产交易在内的离岸人民币业务，将获得更大发展。在经常项下和资本项下，更大规模的业务总量有利于离岸人民币继续完善人民币外汇期货市场、拓宽人民币外汇期权类型、优化风险对冲方式、引导更多国家和地区参与国际板交易。这会进一步促进尝试和拓展人民币新的产品体系，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国际清算业务方面，海南自贸港将能为我国商业银行的国际清算业务带来新的业务和发展机会。由于海南的一线放开地位，我国商业银行提供的清算服务或能更为有效。这将有利于我国跨境银行间支付清算系统（CIPS）的进一步推广，且能在海南形成又一离岸清算服务中心。这不但可为我国商业银行的清算业务带来新的机会，也能为我国金融行业整体国际清算体系进一步增加安全系数。此外不可忽略的一点是，在未来自由贸易港建设的长达二、三十年的时间里，金融科技也将会同样突飞猛进地发展。目前对金融业务影响颇大的金融科技A、B、C、D，即人工智能AI、区块链Block
Chain、云计算Cloud Computing和大数据Big Data等，也必将在这段时间内有很大的发展。因此，未来海南自贸港建设对商业银行金融业务的促进，辅以金融科技的日新月异的技术放大效应，将使海南自贸港商业银行金融业务的发展更加给人以期待。
本文原题《海南自贸港商业银行业务发展机遇》，刊登在《中国外汇》2020年度第13期/2020年07月01日出版